悟來大道醉煙霞

——遊鄉(xiāng)寧才子書院記

　　鄂國，鄉(xiāng)寧之古稱也。其源在夏，形成于商，乃黃帝姞姓子孫之食邑也。春秋時(shí)屬晉鄂侯姬郄，故稱鄂邑焉。北魏于此，置昌寧縣;五代后唐因避李存勖祖父李國昌之諱，遂改昌寧為鄉(xiāng)寧，沿用至今。湖北之名“鄂”者，鄉(xiāng)寧乃其源也。

　　鄂邑鄭氏中午者，名門嫡裔也。其先祖鄭公崇儉者，明末名臣也。公學(xué)富五車，萬歷四十四年進(jìn)士，以翰林入仕，歷任河套、三邊總督，經(jīng)略五省(山西山東陜西寧夏四川)，因功而官累兵部尚書之職。崇儉公者，賢人也。鄂邑之北府，乃其邸也，傳至鄭公中午已十一代矣。而其始祖信而可考者，蓋出自姬姓也。元前806年，周宣王封其小弟姬友于鄭(華縣東)，是為鄭桓公。元前771年，犬戎攻破都城鎬京，姬友為國捐軀，其子掘突襲位，是為鄭武公。鄭武公護(hù)送周平王東遷，功績卓著。滅鄶國、東虢后，于溱水、洧水之間建立鄭國，是為新鄭。鄭桓公，鄭氏之始祖也。

　　鄭公中午者，奇人也。既系名門之后，又兼天賦異稟，幼而穎悟，少入序庠;博覽群籍，才名遠(yuǎn)揚(yáng);頭角崢嶸，氣度非凡。及長，忝列仕游之途，幾十載殫精極慮，克勤克儉，體國恤民，政績斐然。然時(shí)光一瞬，歲月不待，及其壯也，功名即遂，盛譽(yù)日滿，即有歸隱之心。加之心系桑梓，無一刻或忘。名相即別，利韁輕脫，遂于戊寅菊月卜鄂鄉(xiāng)之高嶺凹而就焉。鑿井而飲，掘洞而居。十余載燭火映窗，草席鋪地，餐霞飲露，野蔬充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培苗育樹，墾荒造地，不曾稍歇;春采百花，夏鋤稗草，秋揀野果，冬貯菜根，豈有閑時(shí)。而茶煙琴韻，竹雨松風(fēng)，花開四季，百鳥爭鳴，足堪樂也。兼之詩書自娛，禪韻潤心，父子戮力，勝友時(shí)臨，故不覺其苦也。孟子云：“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舜發(fā)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dòng)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自古圣賢之道，莫不如此也。

　　卄載風(fēng)雨，滄桑巨變，先生之業(yè)可謂大矣。三百余頃荒嶺，已化綠洲;千畝良田，歲歲豐穰。自建才子莊園，獨(dú)領(lǐng)風(fēng)標(biāo)。自然各抱地勢，瓦舍儼然，恍若神仙之洞府也。其五座仿徽州院落以“凝瑞，端養(yǎng)，耕讀，琴書，尚德。”而名者，蓋承祧祖訓(xùn)，以啟后昆也。

　　然此處祭壇之?，F(xiàn)，則一石驚天。才子圪塔(土壇)傳為平王東遷之祭天之壇。犬戎兵陷鎬京，周幽宮湦死于驪山腳下，西周遂亡。公子宜臼繼位，是謂平王。宜臼東逃，滯鄂有年。擇鄂邑五岳之寶地筑壇而拜，以告天地?！蹲髠鳌贰皣笫拢陟肱c戎”，此之謂也。后遷洛陽，是為東周之始也。此壇三層九丈，寓天地人合一之意。登是壇也，但見群山巍巍，其色蒼蒼;蔓草萋萋，古樹郁郁。繩紋陶鬲，偃臥道旁，古瓦殘玉，殷殷可見。真可謂‘竹書未紀(jì)問天事，碎瓦殘磚藏鐵云’。鄭氏元祖桓公殉國，其子掘突護(hù)王東遷，均彪炳史冊(cè)。而鄭公中午擇此而居焉，上被祖蔭，下膺天命，亦千年夙緣之可證也。豈不奇哉!

　　十月休假，天朗氣清，攜王兄玉平，張兄天斌，荊妻躍平赴此一行。一則解懸望之渴，二者償槐鄉(xiāng)詩友之約。

　　其意如也，是為序。

(一)

宦游歸去理桑麻，

鄂邑仙翁志可嘉。

浴日觀天開素域，

餐風(fēng)飲露醉丹霞。

枯桐逸韻集靈鳳，

勁竹剛姿報(bào)瑞華。

文脈殷殷祧茂緒，

河清海晏靜胡沙。

(二)

西風(fēng)雁影滿城花，

戶外青山隱紫霞。

自有豪情酬宿志，

了無綣緒負(fù)芳華。

十年好景縈八藪，

九丈祥光照萬家。

壯士風(fēng)懷邀日月，

人生春意寄浮槎。

(三)

少年不曉宦途刁，

頭角崢嶸膽氣豪。

滄海爭游曾遏水，

關(guān)山競度總懷刀。

丈夫赤志一腔血，

壯士丹心滿腹韜。

躍馬揚(yáng)鞭花似錦，

人生快意報(bào)黃袍。

(四)

吟風(fēng)枕月沐松濤，

飲露餐霞節(jié)亦高。

漫付稠情邀摯友，

全剖肝膽煮香醪。

非因蠅利附駑驥，

敢為蒼生斬蟹螯。

不問俗塵天外事，

葫蘆架下種葡萄。

(五)

清風(fēng)吹夢步新程，

皓首丹心氣自橫。

鑿井掘窯承堯訓(xùn)，

開山拓土續(xù)舜耕。

曦明踏露松云起，

月落荷鋤雀鳥鳴。

漫付衷情昭日月，

一犁春雨慰平生。

(六)

龍吟鳳翥瑞陽生，

明月清風(fēng)萬壑鳴。

夏伴驕陽除弊穢，

冬拾落葉斬蠻荊。

十年苦雨澆愁壘，

五岳清風(fēng)蕩苦城。

濁酒一杯真義在，

粗茶峻味自多情。

(七)

江湖夜雨鬢如霜，

寶劍秋風(fēng)志亦鋼，

坐看祥云驚浩瀚，

閑觀北斗問蒼茫。

堯章舜典開明路，

周鼎秦磚紀(jì)煒煌。

鄂岳云徊縈素霧，

江天皓日起龍?bào)J。

(八)

閑開錦壤種龍秧，

漫辟荒丘作道場。

謝草經(jīng)風(fēng)唯絢爛，

鄭蘭沐雨自芬芳。

南山醉葉通禪意，

北苑清霜映慧光。

琴韻書聲常佐酒，

繁華落盡菊猶香。

(九)

褒娰歡顏泣雁鴻，

無邊燧火照蒼穹。

姬昌國祚征熊夢，

祖代家山付犬戎。

鎬地塵囂宮闕毀，

幽王魄散玉樽空。

東遷再振先朝禮，

幾度煙霞幾度虹。

(十)

瑤壇圣土紀(jì)堯封，

蔓草秋風(fēng)掩舊蹤。

碎鬲?dú)埵懌C事，

枯藤朽木憶彎弓。

從來黎首唯耕穡，

自古君王重祀戎。

鄂邑山前歌禹甸，

東遷堪譽(yù)鄭桓公。

　　唐藝齋

　　庚子八月二十

　　(10月6日)

鄉(xiāng)寧才子莊園漫興

　　拈“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二十字為韻，以次歌之。

(一)

天邊霧去云開，

鵲舞鶯啼漫徊。

馭氣乘風(fēng)訪古，

興登鄂邑云臺(tái)。

(二)

青堂碧瓦朱軒，

犬吠泉鳴竹喧。

煮水烹茶品藻，

瑤情溢滿莊園。

(三)

秋陽杲杲撲面，

萬里長空似練。

樹翠花黃鳥鳴，

霜林瑞景流絢。

(四)

昨夜西風(fēng)一場，

黃花自呈芬芳。

山光水色云影，

過耳松濤韻長。

(五)

童山化作瑤圃，

野嶺遷來玉樹。

滿壑梯田溢香，

歡聲朗語盈戶。

(六)

擷取黃花一把，

臨風(fēng)漫嗅清雅。

游蜂不解風(fēng)情，

翼影相隨舍下。

(七)

英雄鐵志如酒，

巢父澤滋五柳。

宦海歸來意濃，

南山種豆園叟。

(八)

明言摯語腸話，

草舍柴扉燕榭。

已作山中逸仙，

丹心永系天下。

(九)

歲歲司田務(wù)桑，

春播夏灌人忙。

朝煙宿雨鳴鳳，

此地厥名福鄉(xiāng)。

(十)

釀酒舂糧績麻，

桃源勝境人家。

不因斗米折節(jié)，

喚鶴扶云飲霞。

(十一)

春光挽盡何待，

赤志丹心不改。

世事如棋爛柯，

山中歲月君宰。

(十二)

歲歲春風(fēng)未到，

乾坤正氣先報(bào)。

滄桑不老煙霞，

萬里河山靜好。

(十三)

莫道丘山九重，

西風(fēng)過處香濃。

瓊林郁郁疊翠，

落盡塵煙俗紅。

(十四)

白云堆里秋陽，

水凈山清菊黃。

雉鵲銜來暖意，

禾穰酒釅茶香。

(十五)

千里霜紅沐日，

無邊綺景鷹疾。

秋光勝似春光，

宦海歸來燕逸。

(十六)

由來倦鳥思還，

樹蕙滋蘭莫閑。

載酒調(diào)琴問鶴，

情牽夢里家山。

(十七)

巍然九丈高臺(tái)，

測日觀天攘災(zāi)。

碎鬲?dú)埵鹊兀?/p>

騷人訪古時(shí)來。

(十八)

鄂岳鐘靈毓秀，

名山造化生就。

朝觀霧海松云，

夕送輕煙遠(yuǎn)岫。

(十九)

君子獨(dú)鐘節(jié)竹，

秋娘不妒時(shí)菊。

餐英啜露明心，

樂賦梅開五福。

(二十)

踏遍青山志嘉，

缊袍未換袈裟。

開田種豆栽柳，

屋后房前種花。

　　槐鄉(xiāng)詩壇盟主王公月明、景兄北記、張兄滄桑以孟浩然《過故人莊》句二十字為韻，以紀(jì)鄉(xiāng)寧勝游之事。時(shí)余在京也，曾拈“麻”韻以和。俟北游歸來，于雙節(jié)長假之機(jī)，專赴鄂邑一游，以補(bǔ)舊約。期間得與鄭公中午先生暢敘幽懷，談古話今，登壇搜古，膏田問耕，至樂也。鄭公釋“才子”之“才”乃三才之意，寓天地人合一，方可和合。齋主遂有“欲上清華北大，先登才子圪塔”，“若報(bào)南開復(fù)旦，須訪才子莊園”之戲語。鄭公頷首然之。

　　香茶濃酒，珍蔬時(shí)鮮，頗多公盛意。故拈“麻、豪、庚、陽、東”諸韻，并賦七律十首以紀(jì)其勝也。復(fù)以《過故人莊》二十字為韻，以六字律句二十首歌之，以旌鄭公創(chuàng)業(yè)興邦之宏志也。

　　唐藝齋 又記

　　庚子年八月二十二

　　(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