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建中

……這家影樓魚缸里的水多會兒都是清的，進進出出的青年夫妻也都清清爽爽不拖泥帶水，自然也就為照顧生意舍得花幾千塊錢拍一個豪華版等身照來留個紀念。如果有那么幾天偶爾魚缸里的水出現(xiàn)渾濁了，那么肯定是影樓真正的“衣食父母“少了，照相的人也雜了，老老少少，土鱉洋龜，什么樣都有，污泥濁水……你想，這樣的生意能有起色嗎?……相反，陽光酒店里的那幾個魚缸水清了，反倒證明它的客人門可羅雀，女侍應(yīng)生們一個個扎立在那兒無所事事，她們比進門來的食客還多呢!一張張無人光顧的餐桌上白色餐桌布只會閃出白燦燦刺眼光線，招人討厭……不過，要是那幾個魚缸里的水混了，卻又恰恰證明了酒店的客人多了。這個時候大堂里連人都還照應(yīng)不過來呢，誰還有心思去侍候那幾條魚啊!你說，它這水還能清嗎?!……由此看來，這幾面大玻璃，這幾個水族水世界還真是有那么幾分物換星移、滄海桑田的內(nèi)涵呢……

……此時的高原桑又覺得這大玻璃墻內(nèi)的水世界和自己身處的土馬路上水滋滋的潮潤世界融為一體，分不清此堤彼岸，自己仿佛就像在水中游泳一般……潮水推著自己往前走……他來到了丁字路口……

……這時，他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高老師……高老師……”

……這聲音不大，但真真切切像一條溪水匯入大河……“高老師，你上早讀去啊?”高原桑還沒有立刻反應(yīng)過來，但接著又收到一句……“……高老師……”

“……哦，哦……哦，哦……”高垣桑循聲望去，聲音是從路口處站著的一個女孩那里發(fā)出的。她立在那里就像一條伸頭擺尾的海豚……高垣桑還沒有看清楚是誰，便下意識地蹬車靠過去……

……原來，建設(shè)路上的幾個拐口和幾處豪華小區(qū)門口前，每天早晨都會有那么一兩個年輕女孩站在那里，等著車來接送……她們都是銀行職員，趕著去上早班的……也是風雨無阻，寒暑怕誤……建設(shè)路上，每天早上起得最早的除了學生外也就是這么兩種人了：上早讀的語文外語教師和銀行里年輕的女職員。煤監(jiān)局和安監(jiān)局的年輕女職員就不用起這么早……這條路五六年前還是一條偏僻的城郊小道，道路曲曲折折，路面坑坑洼洼，晴天三尺土，有雨一街泥，臟腥惡臭，幾乎沒有人管……要不是路兩旁還有幾十戶低矮破敗的舊房子和道路盡頭有這么一個駐市企業(yè)職工宿舍，可能早就把它廢棄了……路修了以后，添了許多新建筑不說，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來這么多脫貧致富的人來，路兩旁建了好幾處高檔小區(qū)，車來車往，進進出出，竟也成了堯舜區(qū)一景……

“……銀行里我沒有認識的人啊?”高垣桑只是有點納悶……他望著“海豚”，他怕自己聽錯了，……是在叫我哩?”

“……高老師，你不認識我了?……”

“……哦，你是——你是……”高垣桑這才肯定了這個女孩子是在叫他。他來到女孩跟前……

“我，我是栗園……你記起來了吧!”

“哦，是，是栗園園……怎么，這么早!你也在銀行上班?”

“……畢業(yè)了，上了幾年財會學?！瓫]事干，就到銀行里來了……”栗園園的聲音笑嘻嘻的……

“好，好……”高垣桑只是訥訥地應(yīng)答……“唉，我記得你家，不在這兒住啊……”

“啊，不，不是……我現(xiàn)在在這兒住……”

……高垣桑聽出女孩的聲音里有些慌亂，也有些不好意思……

“……高老師，你這是上早讀去了吧?”

“哦，是，是……你等著，我走了……”

“高老師再見!”小“海豚”在他身后發(fā)出悅耳的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