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林從樹上掉下來的那一瞬間，我和連桂都蒙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從斷了的樹枝上飄下來，樹葉一樣飄下來，落在腳下的枯葉上，濺起一股細(xì)細(xì)的灰，像水浪一樣漫出來。

燕林顯然也嚇了一跳，想不到地上厚厚的枯葉那么松軟，他竟沒感覺到疼。落地的一剎那，他并沒有忘記把握有杏子的手高高舉起，生怕剛摘的野山杏摔爛，不能吃了。

燕林吃吃地笑，他一骨碌爬起來，把噴香的野山杏舉到我的鼻子前，我好久才回過神來，伸手拿了一個，在衣服上噌了噌，放進嘴里。立馬，一股酸甜酸倒了牙根，甜到了心里。

其實，野山杏是連桂發(fā)現(xiàn)的，他家的牛跑到這里，他找到牛時，牛正在吃野山杏樹下的樹葉。連桂不知道野山杏好吃不好吃，就站在牛身上揀熟的摘下幾顆一嘗，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就征服了他，他那個高興勁比找到一頭牛還興奮。

我們是在放學(xué)時連桂告訴我們的，燕林一聽，眼睛都綠了，他一見到野山杏，書包都沒去，呼哧呼哧地就上去了，只顧摘果子了，也不看著腳下，枯枝咔嚓一聲斷了，燕林呼啦就摔了下來。

燕林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好像是在嚇我們，我們都不吭聲，他跳起來的時候，我們都眼睛亮了一下，說實在話，姿勢太完美了，吃著野山杏，那份酸酸甜甜比燕林待哭不得癟嘴強多了。連桂和全福嘴里吃著，心里卻偷偷的樂，他們依然還沉浸在那驚險的一幕之中……全福和燕林都是爬樹的高手，他倆在樹上摘，我和連桂在樹下揀，凡是熟透的我們立馬吃掉，嘴都吃麻了，也嘗不到酸，直到幾個書包都裝滿了，我們才悻悻離去。

燕林爸會做山杏酒，他一見到山杏就異常興奮地毫不客氣地把山杏全倒進木盆里準(zhǔn)備用水洗，還哄我們說，等山杏酒釀出來，每家都給一些，可直到過年的鞭炮炸響的那一刻，誰都沒嘗過山杏酒是啥滋味。

當(dāng)我們摘來的野山杏多起來的時候，連桂提議說拿到城里去賣。星期天，我們4個人早早起床，每人挎一大筐野山杏到城里賣。連桂最大，他選準(zhǔn)了一個人多的地方擺出野山杏，就吩咐我們分開賣，不要擠到一塊兒。

我找了好大一會兒，才在一個學(xué)校門前找到一個位置，攤子是木頭做的，好像是個賣水果的攤位，因為是星期天，進出的人不多，也少有人問，我正在著急，一位老者顫巍巍地走了過來，也沒問價，從筐里拿了一個，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放進嘴里。

嗯!是這個味道，看樣子很懂山杏。他問我野山杏是在哪兒摘的，我當(dāng)然不會告訴他實話，隨便說了個地方便敷衍了過去。老者也不細(xì)問，索性把我的野山杏全買了去。后來，我才知道，這老者竟是我們縣的老縣長，他就是我們那里的人，對家鄉(xiāng)的野山杏情有獨鐘。

我找到連桂的時候，他才賣了一半，行人來來往往，他一個人還在樹陰下呦喝。見我賣完了，他把秤往我懷里一放，讓我替他守著，他去下廁所。本來我也要去的，可他卻占了先，城里不比鄉(xiāng)下，不是在哪里都可以灑的，況且，還有那么多行人。

傍晚的時候，大伙兒都賣完了，準(zhǔn)備收攤回家，這時，那位老者領(lǐng)著一個眼鏡找到我們，要我們帶他到采摘野山杏的地方，我們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愿意。老者無法，只好讓我們走了。

星期天，當(dāng)我們再去采摘野山杏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老者正坐在樹下和村支書說著什么。我們?nèi)鐾染团?，腳下踩著老者重重的喊聲。

不久，村里辦起了野山杏加工廠，野山杏不能隨便采摘了，夜晚的時候，我們依然還會偷偷地溜過去，摸黑偷采枝椏上的果子，我們才不怕，這是我們的領(lǐng)地，誰也休想占有它。

作者：潘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