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更比一年好

一波

　　每年一進臘月的門檻兒,母親便翻看日歷,選一個天氣晴好的吉日,把精心篩選的新鮮大米和糯米摻和起來,淘洗干凈后泡在一只木桶里“沐浴”一天一夜。然后在午后坐在門前的暖陽下,把脹成“肥環(huán)”似的米粒喂進小石磨空洞的“喉管”里,碾米成漿。雪白的米漿像小瀑布一樣從石磨槽里流出來,在母親的眼里,預示來年的好光景如綢緞般展開。

　　母親將散發(fā)著清香的米漿拌上核桃仁、白糖,攪拌均勻待用。往一口大鐵鍋里注上水,灶膛里架上干柴生起火,明旺跳動的火舌貪婪地“舔”著漆黑的鍋底,鍋里的水不一會兒便熱烈地“喧嘩”起來。母親把底部鋪著濕紗布的竹篾蒸籠放上去,然后用一把小木勺將米漿舀進桃木刻制的年糕模子里(模凹里一般雕刻著梅、蘭、竹等簡潔的圖案),母親將模子的“胃囊”填滿后,用筷子把溢出的米漿刮平、刮凈,反手輕輕一拍，一只只雪白小巧、面上有花紋的“塔”狀年糕便安靜地“蹲”在籠屜里。此時的母親宛如一位“泥塑”藝術家,心無旁騖，額頭上的每一道皺紋,都閃著一股動人的喜悅亮光。

　　籠屜“滿員”后,母親便蓋上籠蓋,往灶膛里不斷地添柴加薪,一門心思地給正在籠屜中享受“桑拿”浴的年糕供應足夠的水汽和溫度……時間一到,母親哈著氣掀開蒸籠的蓋子,千絲萬縷的霧氣自由、快樂地“翩躚起舞”,親親熱熱地擁“吻”著母親的身體和笑臉。年糕則穩(wěn)穩(wěn)地坐在蒸籠里,雪白晶瑩、柔光閃閃,仿佛圣誕夜里一個個可愛的小雪人兒,靜靜地膨脹出滿屋的香甜,營造一季的喜氣。

　　母親看著大功告成的年糕,一邊眉開眼笑地念叨:“年糕年糕年年糕!一年更比一年好!”一邊拿出幾只小花瓷碗,找?guī)讐K胖乎乎、松軟可口的年糕,在它們雪白、嬌俏的臉蛋中間,“烙”上一點“朱砂痣”,喜滋滋地分送給左鄰右舍嘗個新鮮,分享她的喜悅和快樂。

　　陽光下,白白紅紅的年糕,恰似雪中紅梅點點,向人們報告新春的氣息。不由得使人想起曹雪芹的詩句:“桃未芳菲杏未紅,沖寒先已笑東風?！北M管,如今的物質生活日益豐潤,母親卻依舊保持著年年蒸年糕的習俗。“年糕年糕年年糕!一年更比一年好?！逼鋵?母親蒸的不僅是年糕,而是堅守著一份虔誠的祝福和美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