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童年的大雪

馬來生

　　我的家鄉(xiāng)坐落在汾河以西、姑射山下，是典型的黃土高坡。我對雪的想念主要是我故鄉(xiāng)的雪、厚厚的雪覆蓋大地的時候，那景致是那樣迷人，仿佛進入一個童話般的世界。有雪、冬天才有味道，有風(fēng)韻。最好是像古人說：“燕山雪花大如席”、“昨夜忽飛三尺雪”，最近幾年我始終沒有看到過一場封門的大雪，有時下點小雪，大地也只是薄薄地鋪了一層。雪像個頑皮的孩子、剛露了個影兒，紅紅的太陽一照，就逃得無影無蹤。去年整個冬天沒有下過大雪，這讓人覺得時光太匆忙了，匆促的連腳印都沒留下一個。

　　把記憶拉回到60多年前，剛到初冬，榆樹、柳樹、槐樹都沒有落葉，突然間下了一場大雪。雪花一片片落在枝稠葉密的樹上，漸漸成了堆，壓彎了大樹的樹枝和小樹的樹身。最后，許多茶碗粗細(xì)的樹枝和樹干，身體負(fù)擔(dān)不起雪的重壓，終于接二連三咯喳咯喳的折斷了。我憧憬著記憶中那次大雪封門的日子，那時的時光那么慢、歲月那么長。記得那場大雪是在夜間悄悄無聲息而來的，晨起推門一看，好啊!那么大的雪，到處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真是千里白茫茫、萬里雪飄飄。這雪是天地共同譜寫的一首抒情詩啊，那么赤誠、那么熱烈!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一腳踩下去，留下深深地印記。全世界都是雪，玉樹銀枝，瓊樓玉宇，一切都宛若人心境，大樹枝頭的雪，簌簌的往下落，花落般的美。再荒僻的角落里，也被厚厚的雪全部覆蓋了，雪從來就不厚此薄彼，帶給人間的同樣是潔白。

　　下了大雪，因它一視同仁地覆蓋了整個世界，山雞、野兔等找不到吃的東西餓的東倒西歪。山里娃知道這個規(guī)律，小朋友們便成群結(jié)隊地到野外去抓兔子，我們看著看著，一只兔子從雪地里竄出來，而且拼命地跑著。見了野兔我們的興致和興頭更足了，就去追攆，我們跑不快，兔子跑得更慢。馬上就被我們抓住了，一只兩只共計抓了六只，兔子不算太肥，一個個大大的耳朵支棱著，眼睛是紅的，可能是膽怯，全身嚇得直顫抖。我們興高采烈地把兔子抓上，雄赳赳、氣昂昂，回到村里十分神氣。

　　有時在雪地里抓麻雀。因為下雪一群一群的麻雀無處覓食，我們便在院里掃出一塊地方，撒上糧食，用小棍支起一個篩子，并在小棍上拴上一條很長的繩子，躲在門里留一條小縫，麻雀不知道是陷阱就紛紛飛落到那里去覓食，待到一定時機我們猛拉繩子，篩子倒下，就扣住了一群麻雀，我們小心翼翼地掀開篩子，把麻雀抓住，放到鳥籠里喂著。

　　除這些之外，就是玩冰凌了。那時的農(nóng)村多是瓦房子，落雪融化，雪水順房檐往下滴水，由于氣溫低了，滴著的雪就凝成冰，形成大小形狀不同的冰柱掛在房檐下。當(dāng)時的孩子們看到那些冰柱就忘記了寒冷，我們就爬高上低，弄到冰柱當(dāng)成了寶貝，最大的是機關(guān)槍，中等的是步槍，最小的是手槍，提著扛著滿街瘋跑，臉凍紅了，手凍僵了，但誰心里也熱的不得了，誰也不喊冷，就那么興致勃勃玩著、耍著……還有最感覺快樂的是在小朋友家里生著紅紅的火苗，喝著淡淡的開水，嗑著香噴噴的瓜子，看著窗外飛飛揚揚的鵝毛大雪，孩子們互相吹牛，快樂得忘掉了一切……

　　今天回憶孩提時期的大雪日子，就覺得跟過年一樣。六十多年前的農(nóng)村很窮，孩子們只有過年能吃好的、穿好的，還有壓歲錢。每年冬天下了大雪，年也就近了，那時憨呆呆地只知窮樂，今天回想起來，怪不好意思的。

　　好幾個年頭沒見過兒時那么大的雪了，因而就不時生出一種對大雪的想念來?？释?，哪怕是夢見雪，心里也很高興，經(jīng)常盼著第二天早晨醒來，漫天遍地皆白，讓我這個上了年歲的人，帶著一棵童心，飛到雪的世界里去，陶醉其中那該是多么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