踅地方

——故鄉(xiāng)見聞

韓 斌

　　藍藍的天空，一絲云都沒有。妹妹的好心情，因為這天氣的幫忙，又添了幾分。她望著碧空說:比抺布抺了還要干凈。

　　這是國慶長假的第二天，妹妹妹夫起得格外早，妹夫去村西坡上種小麥，妹妹忙里忙外整理家。前一天晚上才拖洗過的地板，她又是掃又是拖。擦洗過的工藝閣(九宮格)，她也又是擦拭又是擺布。祖?zhèn)鞯膬蓚€白鐵茶葉罐，原是藏在2008奧運火炬模型后面的，她擺到了前面。臺式擺放的兩面五星紅旗，又拿了下來，用香皂洗刷一鮮。該買的水果點心都已經(jīng)樣樣買好了，妹妹又把單子拿了出來一一核實，生怕還有什么疏漏。

　　妹妹家今天有稀客、貴客。已年屆70歲的她有三個兒子，今天是長門長孫的對象，第一次上門來家里。在我們家鄉(xiāng)，女方初次到男方家，是從見面、訂婚、送彩禮、領(lǐng)結(jié)婚證、照相，直到過事(舉辦婚禮)，這一系列程序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這一環(huán)節(jié)很重要，一是女方要認識一下男方的家人，核心的核心則是考察男方的住房情況。這是關(guān)系到婚后住有所居的大事，務(wù)必實地考察。所以這一環(huán)節(jié)在我們家鄉(xiāng)被稱作：踅地方。男方家則要備酒飯、送衣物、送紅包，要博得女方的歡心和滿意，使婚事得以向前順利推進。有的人家在一環(huán)節(jié)不小心出了岔子，因小失大，把婚事黃了。俗話說：娶媳婦蓋廈，提起來害怕。妹妹怎敢不在心、不精心。

　　忙活了一陣子后，妹妹把小孫女和小孫子叫到跟前，堂兄的對象來了后應(yīng)該如何表現(xiàn)，提出她的要求：別以為年紀小，你們都是學生，不能叫人家笑話，要親熱、要禮到。妹妹家的兒輩孫輩個個有禮貌，得益于妹妹平時的言傳身教，尤其是事前這樣的臨場囑咐。

　　妹妹的小孫女上小學五年級，小孫子上高中一年級，對奶奶“親熱”的要求，好像很上心，很快落實這一要求，拿出了一個方案，告訴我妹妹后，妹妹笑了，祖孫三人又合計了一番后，妹妹指指我，叫征求我這個老舅爺?shù)囊庖姟?/p>

　　別出心裁！我一聽格外驚喜，十分欣賞。我的支持，使我妹妹眼睛發(fā)亮，更把小孫輩樂得跳了起來，早跑到院里挽起袖子干起來，妹妹也加入這一特別行動中，充當助手和小工?！　　　?nbsp;

　　妹妹家的院子里，一院子黃澄澄的玉米，金燦燦的，分作兩堆。國慶節(jié)那天上午，才收獲的新玉米，攤在院子里晾曬。

　　小孫輩跳在玉米堆里，把玉米堆推出一塊空心場地，場地四周，用玉米擺了一個長方形的花邊。我妹妹幫小孫子，選擇玉米穗，遞送玉米棒。我也閑不住，幫忙剝除玉米穗上殘存的包皮。我的老伴也參謀道：花邊再加一層試試。小姑娘點點頭加了一層，果然，立體感更強了。

　　大門里，走進來前院鄰居，83歲的張老哥，手里舉著一個有雙喜字的紅包，給了妹妹后，又問：還短啥？妹妹說：就短這個紅包。給女方的紅包，昨天大兒子回家來，連同踅地方的消息，一并給了她呀！妹妹只是過路財神！張老哥走后我問妹妹紅包咋回事？妹妹笑了一下說：那個紅包不新了，也沒喜字。啊！點點滴滴，力求稱心如意。

　　孫輩們的創(chuàng)作接近尾聲。小孫女用玉米擺了一個大大的“歡”字，小孫兒擺了一個大大的“迎”字。我老伴說:兩個字再粗壯一些。便由兩行玉米拼湊，改為三行。果然有力而豐滿起來。妹妹嫌“迎”字的一點用的玉米穗顆粒不飽滿，便用好穗子取而代之。心靈手巧的小姑娘，在兩個字中間又擺了一個心形的圖案。妙筆出彩，錦上添花！

　　興奮地小花狗，也在玉米堆里繞來繞去，礙手礙腳湊熱鬧。心形圖案一擺成，它則在旁邊舒服地躺了下來。

　　金色的收獲，以特殊的材料，在歡樂的日子里，變成特別的語言，編織成一幅特別的“歡迎”標語，形象又新穎，樸實而生動，表達農(nóng)家人特別的心意！我認為，這是一幅別有風味的農(nóng)村婚姻文化新作！它一定會為妹妹家這次踅地方，增光添彩，額外加分。

　　妹夫駕著三輪下地回來了，在歡迎的標語前站下來。妹妹說：快洗把臉，換衣服。她也邊解護裙回了屋。再出來時，渾身新衣，藍天下，陽光里，又精神了許多。

　　甜蜜的笑聲在小院里蕩漾。

　　一家人在歡迎的標語旁等候貴客。

　　誰也不會想到，卻先等來了天外來客:一只啄木鳥飛臨小院，降落在“迎”字的一豎上，啄食玉米穗中的蟲子。一鳥來，群鳥隨，三只麻雀飛來了，又飛來五只，又飛來三只，有的蹦在“歡”字上，有的跳到“迎”字上，食蟲子，食小玉米粒。一邊吃一邊還嘰嘰喳喳，似乎為這別樣的玉米造型納悶兒和議論。

　　大門外，車門響。小花狗箭一樣竄出大門去。妹妹妹夫?qū)O女孫兒一家子迎了出去。

　　踅地方的貴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