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一進臘月,年味兒便一天天濃起來。小孩子們用積攢了一年的兩、三角零用錢,到供銷社換回一大捧花花綠綠的鞭炮,等到夜晚時聚到一起燃放,看誰的鞭炮更響,看誰的鞭炮在空中炸開的火花更大、更亮。這時候,寂靜的山村之夜忽然間變得熱鬧起來,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特有的濃濃的香味兒。
過了臘月初十,家家戶戶便開始蒸豆包。女人們將已經(jīng)去了皮兒的黃米(粘谷子磨出的米)從倉房里拿出來,倒進已經(jīng)燒好溫水的大鍋里反復淘洗,將簸箕、蓋簾等放在空置的大盆和大缸上,將淘凈的米用笊籬從鍋里撈出,放到簸箕、蓋簾之上,殘留的水會滲入盆里、缸里,黃米也會漸漸變干。等米干透了之后,女人們將米倒入面袋之中,背到碾房里碾成面,再用細羅將面篩好,回家后將面和在早已放在炕頭的大盆和小缸里。
然后便開始烀豆餡了,將豇豆放在鍋里用木頭火燒開,再用小火烀爛,撈出放到大盆里,用手一攪成泥狀。這時候,放在炕頭的面已經(jīng)發(fā)好,將夏天串起的蘇子葉拿出用水渚一下,揪下一團面放在手里,攤薄,將豆餡放在面中,然后團圓,最后下面放上酥葉,這樣一個豆包就包好了。包好的豆包放在一邊的蓋簾上,等夠數(shù)了之后放到鍋里蒸,一鍋接著一鍋,直到將發(fā)好的面蒸完為止。蒸好的豆包放在屋外凍上,然后放入倉房里早已準備好的大缸之中,一頓頓熱著吃,這是那時候農(nóng)村最好的主食了。
蒸完豆包之后,便開始張羅著殺年豬了。殺豬的那天,天剛蒙蒙亮主人便會起來,這時候幫忙的人也到了。兩、三個年輕人跳入豬圈,將要殺的豬按倒,用麻繩將豬腿捆住,再用一根木棍抬到院子里,放到門口早已準備好的飯桌上。這時候,殺豬師傅會從屋里慢條斯里地走出來,先是蹲下身用手摸摸豬喉嚨的位置,然后將雪亮的殺豬猛地刀一下從喉嚨扎入豬的心臟。刀子拔出之后,冒著熱氣的豬血便會一股股地從傷口的中流出,流入早已準備好的飯桌下的接血盆之中。血接完之后,便開始給豬退毛。女人們將鍋中燒得滾沸的開水不停地澆到豬身上,殺豬師傅用專用的刮豬毛的鏟子在豬身上一下下反復地刮,一會兒的工夫,一頭白嫩雪亮的肥豬就呈現(xiàn)在大家的眼前了。之后便開始進行倒腸、洗腸、灌腸、分肉等諸多瑣碎而復雜的工作,等到大約下午3點多鐘,空氣中便開始飄散濃濃的肉香。
這時候,所請的客人也已經(jīng)到到齊,大炕上已放好四、五張炕桌。女人們將烀好的五花肉切成大片,將血腸也切好,連同搗好的蒜泥一起端到桌上。然后再將事先切好的酸菜放入烀肉的鍋里,等炕上的人肉吃得差不多了時端上酸菜,鍋里剩下的酸菜放入小缸之中,以后一遍遍熱著吃,這就是近年來流行的殺豬菜了。這時候,人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用歡聲笑語話著今年的喜悅,也說著明年的希望。
而過了臘月二十之后,生產(chǎn)隊便開始做豆腐,然后每戶一盤分發(fā)給大家。將泡好的黃豆倒在磨盤上,豆子便會順著磨眼兒一點點流入磨中。蒙著眼的毛驢拉著磨盤一圈圈地轉,潔白的豆乳會沿著磨盤流入下面的木桶里。將豆乳加水稀釋,倒入吊在房梁上的豆腐包里,乳白色的豆汁便透過豆腐包的紗布流到大鍋之中,然后再用特制的木夾反復擠壓豆腐包,直到豆汁流干為止。將鍋中的豆汁燒開便是上好的豆?jié){了,往豆?jié){中點入鹵水,用木鏟反復攪動,等豆汁微凝后倒入豆腐盤中,再用重物壓上。大約一個小時后,將豆腐盤打開,一盤白嫩嫩的豆腐就呈現(xiàn)在了你的面前。用刀將鮮嫩的豆腐打成塊狀,然后拿回家中,趁著熱乎一家老小美美地吃上一飩,剩下的冷起來,這是那時農(nóng)村好吃的美味了。這時候,大年三年兒已經(jīng)到,家家戶戶的門框都貼上了大紅的喜慶對聯(lián),院子里掛起了大紅燈籠,歡聲笑語從院子里飛出,空氣中氤氳著濃濃的年味兒。
現(xiàn)在,每當過年的時候我依然會回故鄉(xiāng),卻感覺那種濃濃的年味兒正在離我們漸行漸遠。走在村子里,你已經(jīng)很少能碰到行人,給人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F(xiàn)在仍然殺年豬,但請客的已經(jīng)不多,人們對吃肉的感覺正在淡漠。大人們多數(shù)都泡在麻將桌上,孩子們則守在電視或電腦旁邊,科技給予了人們更多、更新的樂趣。也許,時代注定要讓老態(tài)的年味兒遠去吧。而我卻深深地懷念著它,因為那里有我童年的歡樂,天真的笑聲。
(姜孝春)
來源:臨汾新聞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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